赌徒生涯原是梦,南柯一梦、黄粱一梦。梦中凡事不劳而获,尽是荣华富贵、山珍海味。梦醒有时,街头沦落。一首在1960年代马来亚流行的香港粤曲《赌仔自叹》,唱出了赌徒的心声。歌共有数版,兹节录一版如下:“铃林六、长衫六,高脚七,仲有一只大头六。二、三更,瓜老衬,输到我木…日夜赌场?侍候,生意唔捞两头游,钱输哂,真系无修…从前知道系咁丑,我都唔使痞街头…”
为催醒赌徒,某国曾费尽心思,出招管制入不敷出的国人到赌场拚搏。最近一招是动员所有赌徒的家庭、社会工作人员、以及社区性组织,携手设法劝说戒赌。赌徒成千上万,需接受管训的到底是谁呢?要管训的就是:昼夜烂赌、逢赌必输、举债度日、遗弃家庭。反过来说,有节制的赌和输赢兼有的,就不在管制之内。这个赌博的定义是政策性的。
理论上,不论是皇亲国戚、或大输大赢、或择时而赌,凡涉及投小注拿大回报的,都是赌博。我个人崇尚天性之说,且更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犯罪理论。虽曰“洗心革面、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人之初性本善、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例子也时有所闻,但其与天性之说,不相矛盾,实质上是各有所指。前者所说是基因,或个性之根,与生俱来,不会改变。后者则是前者的表述途径。
本是同根生
生性一个,表述途径则无穷。兹以鲜明的例子言之。个人生性狠恶残忍,杀人不眨眼者,他所谓改过自新,那是说他不杀人了;但他住家附近的动物如猫、狗等,给他看上的,都逃不了命。见血就是他的满足感。最适合的职业之一是当屠宰场屠夫,当佣兵或杀手。
烂赌不仅是一种天生的性向,还有遗传的案例。各位不妨查考一下三、四代的家谱,看看是否真有其事。更方便的就是到澳门去进行类似的田野调查。澳门赌场(又名娱乐场)林立,它们可同时容纳几乎所有的当地居民。但真正每天进去博弈的却很少,要不然,它早就变成世界上穷人最集中的地方了。当地的2014年失业率,是令人羡煞的1.6%。
哪,澳门居民都没赌根吗?不是的,他们不必一定要进赌场,他们可赌狗、赌球、股票、字花、打麻将、炒地皮等。如上述,涉及有回报的下注活动都是赌博。但由于投注对像不一样,投注者便被冠上各类各样的名堂。到股票市场去观摩,被视为投资。购买彩票和各类的博彩,被视为怡情。到赌场去下注,那绝对是赌徒。玄一点的定义更涵盖了“运气”:相信运气的是赌徒。只相信理性、计谋的是投资者、是博弈专家,包含了股票经纪、金融顾问。
虽然他们都具有同一基因,政府要改造的不是逢赌必赢,或家人丰衣足食的赌徒。到底是博弈性向还是博弈运气而引起的麻烦呢?算命师傅绝不会劝你戒赌,那是会影响他的生意的;但他会说个人时运不济,可以求求签,拜拜财神爷。更迷信的是,玩牌的时候,千万不要让人站在你背后。当然还有其他的避忌如性事。但性向是改不了的。
表述各不同
窃以为赌根既去不掉,管训是劳师动众、无的放矢,不妨劝赌徒改行。因为围绕著这博弈赌根的行业,或实践方式,不仅限于到赌场搏杀一途。不可以做公务员是肯定的:公务员是一板一眼、听候命令的,岂容你来博一博?
也许有建议说你既常在角子机上输大钱,倒不如买架角子机在家玩。要赢要输,自己还可以动手设定。买个轮盘回家自己玩,不也可以抒发赌根的欲望?买副扑克牌就更简单了。哪不是在赌闷钱吗?是的。不闷也可以,但得动脑筋。能满足赌根欲望的行业或游戏,其实也不少。读小学时,班上同学偷偷翻书以页码总和来分输赢也可赌。输了钱,不去食堂就好了;老师又不管训。
若都不行,还可博博赌场的股票。或和走运的朋友合资来博,也不失为上策。还是不行,自己来开赌场、做大耳窿好了。行业合法与否并不是主要的考量,能同样可以满足赌瘾不就行了吗?可是,万一被逮入牢,你纵还有本钱可博弈,已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没听说在监牢开赌场会有利可图的。
有根与无根
若政府真的要你戒赌,就是要拔掉你的本根,赌根也。今生不行了,你去修道好了,修得来生赌根不跟。不过,听我话,不要赌气,也勿泄气而变得游手好闲,哪连孔夫子都不要你。两千多年前,老祖宗在《论语》“阳货篇”说过:“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好弈棋者虽也是闲人,但他们都动脑筋。把书码做赌具的才不过是小学生呢。
你何不也动动脑筋?把能博一博的行业都来试一试,过后还是不行,才考虑修道去。那也只是革面,心还是洗不了的。六根还未净。相个命吧,你可能根本就无本根,哪就没得好修也没得好洗了。百分百你是入错行了。你输得不值得。可怜你的洋人会对你说:This is just not your cup of t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