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21世纪以来,强调市场竞争的新自由主义的影响力渐为淡化,而强化的却是民粹主义,特别是右倾民粹主义,美国共和党的特朗普政府、英国主张脱欧的保守党政府,都是典型例子。右派民粹主义分子常以煽动性、强烈排他的非理性言论,赢取人口占大多数的中下层人民支持,打击他们的国际与国内敌人,作为巩固政权的手段。

在大马,右派民粹主义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它渗透交融了原有的马来种族主义及伊斯兰元素,用它作为全族凝聚力的工具,即使这是一个松散、内部充满利益矛盾的工具。理论上,这个凝聚力的范畴既包庇马来贵族和精英的既得利益,也概括性保护马来中下层的政治经济利益。在宣传和行动方针层面,这个带有民粹主义元素的种族主义形式,竟然可成功让马来中下层相信民主行动党控制了希盟政府。我们称此现象作民粹种族主义。

马来民粹种族主义

举个例子,凭著纳吉政权的贪腐反效应、马哈迪上世纪建立的朋党效应以及华人坚强的变天决心,希盟的多元种族主义赢得了2018年的全国大选,但这却是短命的政府。很快的,一系列国会议席补选揭露了希盟内部的矛盾,种族主义的光芒盖过了多元种族主义。接著是土团党和公正党内部各自分裂,分裂后由两党中较具种族主义倾向的派别拉拢巫统和伊党,筹组了基本属单一种族的国盟政府。这一过程显示了马来民粹种族主义行使的力量。

民粹主义和种族主义原有很大区分,现将它们创新地凑合在一起,其目的是要揭示大马政治现象中民粹种族主义特色,借此更理解马来种族分子如何在特定环境中按其需要演进并创建它,虽然这个创建只是结果,并非他们原来的目的。

民粹主义(Populism)原是俄国人19世纪中期从当时欧洲盛行的社会主义思潮中抽取概括的政治理论,它是沙俄时代的知识分子和农奴阶层争取社会公平正义的一场运动。它维护社会底层平民的价值和切身利益,主张依靠平民进行对抗贵族和精英掌控的不公平社会,达到让平民参与改革社会作出贡献。

马来民粹主义有其特殊的一面,就是中下层不与精英阶层对立,而是接受马来社会的二元化融为一体,利益分配以精英占据大部分、中下层占据小部分的原则。马来草根大众为何容易与精英阶层糅合?关键是这类民粹主义虽代表一个社会阶层的思想意识,但它没有自己的明确内涵概念,因而容易受其他宗派的影响,尤其是种族主义的影响。

在大马,马来种族主义上层通过利用统治集团权力,向平民显示他们之间的利益共通性。从种种恩惠施予中,马来精英从整体上有效地控制和操纵了平民大众。

马来上层精英指的是执政党领袖群,以及其同盟军,即来自政府部门、公共企业、以往私营化的大公司和政府大专、科研单位等的中、高层领导群。马来中下层接受马来精英的原因,还得提及1970年代开始巫统推动的新经济路线的种族性扶贫政策。这个政策选择性地渗透进民粹主义,并利用民选的民主形式,获得合法性和一定的正义性,借此给予占多数的马来中下层以安全感与维护。

营造恐惧心理效果佳

但是,巫统的扶贫和经济重新分配方案,却是反市场的一股保守力量。说它是反市场就是害怕市场竞争,因为市场竞争妨碍了巫统上层精英和他们的朋党的根本利益。于是,贪腐和盗贼行为最后成了他们的日常营运手段。对于异族,它采取的是均富手段,但手段不是豪夺,而是较为文明的分红方式。

由政治精英牵引的种族主义把平民从属的民粹主义既已占为己有,但由于属于单一种族政党,不相信靠较中庸或中间路线的多元种族政党。在民选制度下,他们的政治宣传以占多数的平民为对象,用较为激进又关怀的语言赢得大众的信任,对不满现状的人们给予帮助或是把责任归咎于异族或同族的敌对政治领袖。

马来种族主义基本上鼓吹热爱自己的种族和宗教属性,作为维护本族利益的根本。为此,它不得不排斥其他种族的政治领袖,不论其他种族领袖是何等贤明和热爱国家,为国家作出了多大贡献。这种排他性的非理性行为很容易把种族自恋情感转化成厌恶其他种族。譬如汉都亚本是广受崇拜的马来英雄,但他一旦被怀疑带有华人血统,马上被马来种族主义分子除名,视为狗熊!

与极端的纳粹种族主义的意识形态相比,马来种族主义的理论基础单纯得多,它不外是宣扬华、印族是外来种族,移入大马后侵蚀了马来人身为本土原居民的土地和权益;口号是华族不但变得比原著民更富有,他们还得寸进尺,总想有一天控制全国政局让马来人听他们使唤。

这类人为的蒙骗手法营造的恐惧心理,在马来下层中效果特佳,它像毒品施给低靡不振的瘾君子一般,让人突然变得亢奋,昂首聆听领袖的指示。在竞选宣传战中,他们会强拉著亲朋好友的手冲向假想的敌人,取得胜利。

基于马来种族主义缺乏一个周详令人信服的理论,它最终沦落成一个只靠掌控司法、偷窃或以不公平方式分配国家财富、并靠笼络同党和商界朋党的政治集团。诚然,这个利益集团各种族都有参与,由于司法和反贪会基本掌控在这个集团手里,参与者因所冒风险甚小,合作起来就较为放心。

为了各族人民的共同利益,摆在全国人民面前的,似乎只能寄望马来精英中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去提升中下层的悟性了。关键是,对有良知,但极可能不肯放弃既得利益的人,我们能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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