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是老子弟子计然的学生,是黄老思想的嫡传。他的生平事迹,应该是展示《黄老之学》内涵的经典题材。它体现横贯哲学、经济、政治、军事、管理的全面知识,和跨越学术、政治、商界的绩效。

《国语越语》记载,公元前494年,越王勾践战胜吴王阖闾后得意忘形,欲攻打再崛起的夫差,范蠡阻止说:“天道盈而不溢,胜而不骄,劳而不矜其功。未兴盛则骄傲,吴国没内乱而耍讨伐,既违背天道,又不近人情。恐怕对国家不利”。

范蠡的民族精神

范蠡二次进谏:“战争是不得已的下策,为上天所禁止”。这说法与孙子的“其次发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为不得已”神似。越王勾践不听,兵败会稽山,对范蠡说:“悔不听先生劝告,陷入绝境,如何是好?”

范蠡说:“避免亡国,必须谦卑”。他劝越王向吴王夫差俯首称臣,并答应在吴国当奴役。越王对范蠡说:“你留著治理国家,让文种陪我赴吴。”

范蠡回答说:“在内治理国家,我不如文种。在外当机立断,文种不如我”。于是担当忍辱负重的苦差。

三年期满回国,越王向范蠡请教富国强兵之道。范蠡说:“搞生产,除祸害,防灾殃。开辟荒地,充实仓库,使百姓富足。懂得天地的常规,就能取得天下既成的利益。安抚和教育民众,即可休养生息”。

越国十年生计,成功复国,灭掉春秋第四霸吴国,成为霸主。《史记货殖列传》记载,既雪会稽之耻,范蠡感叹说:“计然之策七条,越国只用其五。既已复国,我想用于家”,于是离开越国。

临走时他给文种留书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文种不听,终遭杀生之祸。

范蠡离开越国,与儿子回齐国的海边经营,积累千万资产。齐人只知道他叫鸱夷子皮,找他去做官。他自嘲说:“居家则致千金,居官则至卿相,此布衣之极也。久受尊名,不祥”。于是赶紧搬家到定陶,后来成为商圣陶朱公。

从政则当宰相而富国强兵,带兵能复国,经商能成为商圣,逆境能忍辱负重,顺境能功成身退。把范蠡的事迹放在当今社会,谁与争锋?说它不亚于周恩来+朱镕基+马云的功业是否过分呢?在范蠡身上,我看到与孙子和钱学森一样的宏观平常而硬朗的民族精神。

《计然策》宏观思想

世俗相传《计然策》是献西施的美人计、屈身为奴的苦肉计和阳奉阴违等阴谋诡计。没有平常心或小脑发达的人才会认为权谋术数是策略。《越绝书计然内经》记载计然与勾践的对话则明显是宏观而行之有效的思想,不逊色于任何西方总统或企业一把手的策略计划(strategicplanning):

“发挥土地资源,引导和奖励农耕,还富于民,国家就富强。积极备战,胜算就出现。物品的价值取决于供应和需求量,物以稀为贵,然而当数量增长,价值就下跌,直到不值钱。利用这自然规律,在物资无需求而价值低时买入,在有需求时高价卖出而获利,而且还能调节市场供需。比如旱季可低价购买船只,雨季则可储备车辆。

根据百姓的缺乏和盈馀,引导和帮助他们进行生产,让他们积累财富。帮助能人成就事业,他们的功业就是诸侯的功业。以刑罚代替德政则权臣阳奉阴违,忠臣反遭惩罚。臣子只会顺从主上的心意,能臣就不会出谋划策。因此天子必须仁德无私,赏罚分明。

天下万事万物均有利弊,并且在不断变化,互相促进和制约。大量消灭蛇蛙则出现鼠患。所以说,顺应自然规律则吉祥,否则就要遭殃。明君能知己之短,发挥己之长,遵从自然规律。

用一石二十的价格向百姓购粮,会伤害农民的积极性;用一石九十的价格卖粮给商人,会伤害经商的动力。农民没有积极性,农田就荒芜。商人没有动力,就不做买卖。所以粮食售价不宜高过八十,收购价不低于三十。这样对农民和商人都有利。”

这是富国强兵的哲学思想和社会科学,成就齐吴越魏韩……及文景和贞观盛世实属正常。

黄老与儒家思想评价

1990年代《参考消息》报道,贞观和文景盛世,分别是4000人和8000人养一个官吏。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精兵。统一天下后,刘邦和李世民都立即精简前朝繁琐的法制,这是简政。这是黄老之治简朴平常的特质,与后期法家和儒家的繁文缛节相反。

《史记太史公自序》中,司马迁的父亲,太史公司马谈评价黄老和儒家思想说:“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儒者则不然,以为人主天下之仪表也,主倡而臣和,主先而臣随。如此则主劳而臣逸,夫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形神骚动,欲与天地长久,非所闻也。”

意思是黄老思想简约专一而宏观。它遵循阴阳家的自然规律,采纳儒墨名法家之长,根据实况制定制度行事。黄老与儒家思想都强调仁政,黄老思想以庶民为思想中心,管理焦点是管理者的自律,所以指令简约而容易操作,无用功少而功效大。儒家思想以天子为中心,以上层维持其风范为焦点,以繁琐的礼制和庞大的官僚体制来约束庶民。这如何能长久呢?

我更关心的是从南宋到民初,儒家思想被证明屡次亡国和辱国,其中最伟大的举措应该是文天祥和史可法的激昂言辞和成仁取义的悲情。面对美国的科技和经济打压,难道还做文天祥吗?我选择孙武灭楚和范蠡灭吴的智慧和豪情。

如果不是汉武帝独尊儒家和罢黜百家,君臣父子的繁琐礼教和《汉易》的卜筮文化是不可能成为主流思想的,就像马基维利(Machivalli)的《君王论》和《星相学》在文艺复兴后的欧洲只能成为偏门一样。同时,富国强兵的黄老思想就不会被边沿化,中国历史早已改写。

《论语》给我的感觉更像耶稣的《新约》,行为约束的作用应该肯定。孔孟的道德和气节也必须肯定。其实以民本的黄老思想怎能不如以帝王为本的儒家思想更仁义?孔子的“仁义礼智信”,孙子的说法是“智信仁勇严”,黄石公是“道德仁义礼”,只是没有重复唠叨和强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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