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是不经意地拒绝别人的负面情绪,
看到别人不开心,就会下意识远离,
甚至一副嫌弃口吻说:
“全世界欠你钱啊?开心一点啦。”
然而,人毕竟有七情六欲,
你我都不可能一辈子都处在快乐的状态,
如果社会没有包容负面情绪的余裕,那该怎么办?

“其实很多人都在假装开心、乐观。”擅长于情绪管理的注册和执证心理辅导师陈汉维指,因为社会不喜欢负面情绪,即便不开心,大家也不太敢表露,只能压抑,进而衍生微笑忧郁症。“就连在社交网络上载抱怨文也可能会遭到网络霸凌,甚至被‘删好友’(unfriend)。”

他解释,微笑忧郁是一种非典型的忧郁表现。患者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很开心,甚至很有幽默感,但在微笑和乐观的面具背后,却充满了无价值、残缺和绝望感。“就像很多人与朋友相处时很爱逗别人开心,但自己独处的时候却常常感到悲伤。”他说,美国喜剧演员罗宾威廉斯(Robin Williams)就是一个例子,他经常在人前制造欢乐,直到去世后,大家才惊觉他原来是忧郁症患者。

因为乐观人比消极或悲观人来得受欢迎,导致大家都在努力成为人人眼中的开心果,但这是真的开心吗?记者曾访问过一名130公斤的胖男孩,记得他说过,因为外型不讨喜,经常被友人排斥,为了生存,他必须学会乐观。然而,正如陈汉维所说:“我们皆是凡人,有喜怒哀乐,允许自己做一个人,好吗?”

认识‧觉察‧接纳
活在当下,不被情绪牵著走

我们有不开心的权利,但更有义务重拾快乐和管理情绪,
因为没有人有责任长期经常消化你的情绪,
有句话说:“世界上能让你不快乐的人,只有你自己”,
前提必须学会管理情绪,不让它控制。

陈汉维指,管理情绪是需要后天学习,极少人天生会有这个能力。“很可惜,情绪管理一直被我国教育部忽视,没被纳入教学大纲里。”他续说,很多人就连自己为什么生气或伤心也不知道。“不知道导火线在哪,如何灭火?”他直言,很多人对于情绪的接收是后知后觉的。举例,开车时突然被人超车,你不爽,便加快车速堵在他车前,然后下车打对方…“当下你有可能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生气。”

接受正念训练超过15年的陈汉维说,从正念的观点来看,种种负面情绪都需要我们去学会认识、觉察并接纳。“正念强调的是‘真正活在当下’。”当你用餐时,你知道自己正在用餐,而且知道口中吃的是什么;当你走路时,你知道你正在走路。“犹如一颗水晶球,当你没有胡思乱想(左右摆动),水晶球里的雪花便会停下来,让人得以看清楚里头的景色(情况)。”

陈汉维说,虽然人打从一出生就是比较悲观,但每个人绝对有义务寻找快乐泉源,因为快乐代表希望。倘若人生没有希望,何来意义?
陈汉维说,虽然人打从一出生就是比较悲观,但每个人绝对有义务寻找快乐泉源,因为快乐代表希望。倘若人生没有希望,何来意义?

追求快乐是本性

另外,情绪管理上讲求韧性。“我们容许自己为人,容许各种打击、失落以及负面情绪。”但问题在于你要用多长的时间觉察自己的情绪、然后接纳、疏导,然后检讨并调整自己的步伐再出发。“如果负面情绪持续超过2个月,就必须立马寻求专业谘询。”陈汉维同时强调,所谓的情绪管理并非是把负面情绪去掉,只留下正面情绪,而是不让自己陷入太强烈的正面或负面的情绪波动中。“痛不欲生的案例太多,但乐极生悲的案例也不少。”

陈汉维分享,追求快乐是人的本性,因为人打从一出世是属于比较负面的。人的主要情绪可分为6种,包括惊讶、生气、厌恶、害怕、伤心、快乐。“而在这6种情绪当中只有快乐是正面,其馀都属于负面和中性。”另外,人平均每天大脑会产生约7万个想法,当中有超过80%是负面的。“我们很多时候会为之前的事情感到后悔或自责,又或者担心害怕未来还未发生的事情,却没有好好地活在当下,享受眼前的人、事、物。”

他指,每个情绪的存在皆为了让人类生存下来。“如果我们不会害怕,那什么事都敢做,如:不怕死的去到森林和老虎做朋友;如果我们不会生气,岂不是会经常被人欺负?如果我们不感厌恶,就会把所有东西都放进嘴巴里…”

一个人的个性形成,会受到生理、心理和生活环境所影响。陈汉维分享,在国外有研究者发现,一对孪生兄弟出生于暴力的家庭,随后因为父亲被捕,兄弟俩分别被两户不同的家庭收留。长大后,大哥遗传了爸爸的暴力,当记者访问他时,他说:“我爸爸就是这样的人,你觉得我能有多好?”相反的,弟弟和家人相处愉快,而他的说法是:“我爸爸已经那么暴力了,难道我还要步他后尘吗?”

陈汉维解释,透过上述案例便能看到,同样基因的孪生兄弟,因为成长环境各异,以及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会导致个性上出现很大的分别。但他说,确实有人比较幸运,是天生的乐天派,时刻能保持著一颗乐观的态度去应对所遇到的一切。

忧郁症自测量表

美国精神医学会颁行的第五版精神疾病诊断手册(DSM-V)中提到,忧郁症有9种判断标准:
1.情绪低落,长时间处于低落的情绪,无法快乐起来
2.对事物失去兴趣跟喜好,提不起兴趣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3.体重下降或上升
4.嗜睡或失眠:出现精神性的睡眠障碍
5.动作、思考变得迟缓
6.容易疲倦或失去活力
7.无价值感或强烈罪恶感
8.注意力不集中或犹豫不决
9.经常出现负面想法,甚至想要轻生

上述症状中,第一项或第二项必须至少有一项成立,再加上其余项目成立的总数超过5,且持续时间超过两个星期,就需要向专业心理辅导师求助。

当负面情绪来袭
陈汉维分享,面对负面情绪,可以自行寻找管道疏导,但前提不可伤害自己、伤害人甚至有生命的生物,以及不违法。另外,亦可透过以下方式:
深呼吸,把专注力放在呼吸,
慢慢地感受自己的呼吸3到5分钟。
静下心来,细数听到的5种或更多声音。
找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陪伴。
寻求专业的心理辅导师帮助。

快门记录她她她的眼泪
徐圣渊《哭泣女孩》

哭过就好了,台湾摄影师徐圣渊推出《哭泣女孩》摄影集,在他的镜头下有超过500名女孩愿意分享内心最底层的悲伤,并毫无掩饰地落下泪滴。
在英国念摄影硕士时,徐圣渊曾看过一位荷兰观念艺术家及实验短片制作者巴斯简阿德尔(Bas Jan Ader)以16毫米黑白胶片纪录作品——《I'm too sad to tell you 》。这是一部有关“无法言说”的电影。“艺术家在电影中不停地哭著,静止的特写镜头,没有剪切和声音。他不是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而是看起来更像被痛苦深深地折磨。”

他直言,这部电影让他产生很大的共鸣。“在开朗的外表之下,我其实是一个极度极度悲伤的人!but I'm too sad to tell you.(我难过得无法诉诸旁人。)”另外,他也想挑战没有人做过的事情,并希望

这部作品能让人记得:这个世上有那么一个男人曾让“超过”100名女孩落泪。
这本摄影集耗时将近5年,他跨出台湾,走访北京、上海、京都、香港、沙巴等地方,与超过500名素昧平生的女孩相遇。“摄影集拍摄对象为亚洲女孩,我想带出的讯息是,我们长得那么相似,皆是黑头发黄皮肤,却来自不同国家。”更重要的是,不管任何国籍,剥开那层表皮,到头来每一个人其实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人类”,“我们都有共同的经验共同的感受,我们都会受伤,都会难过,都会哭泣,没有人类的眼泪不是咸的。”

与悲伤共存 踏出下一步

回想起印象最深刻的拍摄故事,徐圣渊说:“这个故事很深刻,只是一点都不棒,还很悲伤。”他分享,有一名哭泣女孩和她的兄弟一起到他家拍摄,女孩才刚坐下来准备酝酿情绪,就接到了噩耗。“我连灯都还没调好时,女孩就接到一通电话,然后神情紧张表情大变地说:‘什么?弟弟出车祸?’”该名女孩急急忙忙地挂了电话然后说了声抱歉便离开。“记得他们离开后,我便在面子书上传讯息给她说:‘希望你弟弟平安。’直到隔天凌晨,才收到她的回复:‘谢谢你,但他过世了,今天很抱歉。’”

他直言,那是自己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死亡离自己那么近。“虽然我不认识她的弟弟,但我永远忘不了她接到电话时的表情,那种恐惧、慌张的感觉。”过了一段时间后,徐圣渊再次收到女孩的讯息,对方希望能继续那天未完成的任务。“后来,女孩跟我约在她25岁生日那天,留下了眼泪给我收藏,用另外一种方式让她的弟弟活在我们的心中。”

徐圣渊曾获得巴黎国际摄影大奖,还担任过总统马英九的摄影官,他相信只有勇于面对伤痛,才能真正拥有快乐。 摄影集《哭泣女孩》的每张照片都是梨花带泪,每滴泪,每一个表情,都是一种疗愈效果,其中一名哭泣女孩说:“我小时候就很爱哭,什么都可以哭出来;可是长大之后,会一直想让自己坚强一点或忍耐。”
徐圣渊曾获得巴黎国际摄影大奖,还担任过总统马英九的摄影官,他相信只有勇于面对伤痛,才能真正拥有快乐。 摄影集《哭泣女孩》的每张照片都是梨花带泪,每滴泪,每一个表情,都是一种疗愈效果,其中一名哭泣女孩说:“我小时候就很爱哭,什么都可以哭出来;可是长大之后,会一直想让自己坚强一点或忍耐。”

对于拍摄过程中遇到的困难,他倒抽一口气后才说:“找到愿意来哭的女孩难不难?难!用5年拍摄500名哭泣女孩难不难?难!一天要弄哭5名女孩还跟著一直哭难不难?难!一直被放鸽子却要咬破嘴唇笑著说没关系难不难?难!…我很难解释一路上遇到各种难题到底有多少。”但是现在回头来看,他觉得:“坚持完成一件自己真心想做的事情,才是最难的部分!”
他续说,放弃很简单,尤其期间还被女友抛弃。“我一度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极度失败。”回看过去的一切,他笑说:“总算走过来了,就跟所有的哭泣女孩一样,自己也学著要跟悲伤共存,继续踏出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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