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伤痛,是一辈子的。《在伤口上重生》(八打灵:文运;2020)的口述,只是伤口的一小部分,而且,R的回忆坦言:“很多人选择不说。”(页65)那么,513累积的个案到底多少,谁也不知道。
也许,那篇〈阿妈问米寻找哥哥的下落〉灵媒应答捡骨,正是答案:“灵媒被五哥附身后,表示不需要捡骨,因为五哥和其他死难者一起被丢进同一坑,捡起来都不知道是谁的骨头。”(页213)
不管是谁家骨头,黄家和吴家蒙难的记录,确是今生永不磨灭的悲戚。黄家十口,三代同堂,留在甘榜峇鲁重灾区的五名成员,一夜之间,一起没了。(页126)。吴家案发当天在办弥月宴,喜庆不成,那一把火,烧殁八人。(页191)
甭说五个人、八个人,那个守寡多年的林妈妈,知悉孩子遇害,甚至“半夜跑到马路上去大哭大闹”,乃至鬼魂说,因为妈妈不停哭泣没有办法享用祭品(页96-97)灵界虚实,暂且不论,这番回话,读之黯然,不在话下。
耐人寻味的是,当事人的记忆里,事情似乎简单多了。诸如吉隆坡是怎么被拯救,据云是黑帮的协商,“这样他们的按摩院才能营运,他们的毒品交易及各种欺诈行径才能继续”(页61)若是如此,如果当初黑帮按兵不动,历史是否因此逆转?
暴力和子弹,终究是不长眼睛的:富贵或贫贱,鳏寡与废疾,皆不例外。万一死不逢时,连留个念想也是奢侈了。蔡美床的五弟说:二哥的死亡证、照片和遗物全没有留下,他们只能一本簿子的其中一页,写下他的生死日期。(页122)
一个人的一生,不论长短,原本只是薄薄的一张纸。轻轻撕开,随之不见。长存尘世的往往都是没有限时的苦痛;在白天,在黑夜,在逐渐痊愈的伤疤;隐隐约约,抽搐而作痛。经此大劫,但愿苦难皆了,众生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