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兰化”(Finlandisation)一词是指整个芬兰政府及其人民为芬兰的国家存续所作出的决策及其主要的外交方针总结,其中包括全民共识性推迟总统大选、撤回总统候选人的候选资格、出版商及媒体的自我审查、经济上拒绝融入西方社会、乃至自行审判国家级领导人等等,这一系列决策的目标只有一个:让芬兰的存在与支配芬兰地缘政治者的利益一致,简单来说,让苏联感到安心。
芬兰人口稀少,仅有不到600万人,地理上西邻瑞典,东接俄罗斯。芬兰作为北欧国家与俄罗斯的历史缓冲区,其与俄罗斯接壤的边界比任何欧洲国家都还要长。因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芬兰在历史上也不断成为大国博弈不可或缺的棋子,不断成为他国的附庸,瑞典与俄罗斯、德意志帝国与苏维埃俄国、英法与苏联、纳粹德国与苏联、美苏铁幕直到现在的北约-俄罗斯。一次大战前一世纪,它只是沙皇俄罗斯的一个自治区,并非独立国家,广义上也可以被认为是“俄罗斯自古以来神圣不可分割的领土”。
1917年末布尔什维克革命于俄罗斯爆发之际,沙皇政府权力出现真空,芬兰随即宣布独立。然而芬兰的独立并不意味著它从此能够以主权国家的意志行事,俄罗斯在芬兰的历史中不曾也不会缺席。1920至30年代,整个芬兰社会仍处于对东边巨邻感到极度恐惧的氛围中,两国的意识形态互相对立,此时的苏联也不断蚕食东欧国家的主权,力图建立以苏联为首的东欧集团。
1939年十月,鉴于对纳粹德国的扩张主义感到威胁,苏联向波罗的海三国:立陶宛、拉脱维亚、爱沙尼亚以及芬兰下达最后通牒:允许苏联在其国境内设置军事基地,以及把苏联军队运送至这些军事基地的权利,同时芬兰也被要求重划国界以及允许苏联于首都赫尔辛基南部海岸设立海军基地,且需要割让芬兰湾的一些小岛予苏联。
尽管允许苏联驻军会使他们失去自卫能力,但波罗的海三国考量到国小民微只好接受苏联的要求,最终在1940年遭苏联吞并。而芬兰则是持续谈判,不愿意对苏联作出太大的妥协。
此时的芬兰社会共识是不支持妥协,因为他们相信斯大林的真正目的是吞并芬兰。因此,一旦芬兰屈服于苏联的小要求,将来就更难拒绝苏联的大要求。然而刚建国不久的芬兰人错估了两个形势:其一是斯大林并非虚张声势,他即将会为夺取芬兰而采取行动,其二则是芬兰误以为邦交国会协助保卫芬兰。
小国的局限
在双方皆不愿意妥协的情况下,苏芬战争终究还是开打了,史上称为冬季战争。冬季战争为时三个月,最后以双方损失惨重(每有一名芬兰人战死,就约有8名苏联士兵陪葬)而被迫签订停战协定告终,芬兰必须割让占总人口10%的领土,开放汉科港(Hanko)作为苏联的海军基地。
冬季战争是芬兰人第一次认识到他们作为小国的无力,英法承诺的援军迟迟未到,芬兰终究还是成为了大国博弈的牺牲品。虽则如此,此次战役也让芬兰人认识到身为小国在战争中终究无法彻底打败大国,芬兰最好的作法是让苏联的胜利尽可能来得缓慢、惨痛且代价高昂。
带著冬季战争的教训,芬兰接下来趁著苏联忙著对付纳粹德国之际开启了第二次苏芬之战,史称继续之战(Continuation War)以收复失地。随著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苏联经过两次苏芬战争已经认识到其征服芬兰所面临的困境:要进一步击溃芬兰的抵抗以及破解芬兰森林中的游击战将会带来极高的军事伤亡,而且就算最后征服了芬兰,斯大林又该拿它怎么办?结果是芬兰成为二战中唯一逃过被敌人占领的欧陆国家。
芬兰人用生命教会了大国:我们终究会被征服,但是你们愿意为此付出何等的代价?彻底与苏联停战后的芬兰展开了一系列让其西方邻居感到匪夷所思的操作:“审判”战时总统与总理、外交部长及一系列与纳粹德国有联系的政府首脑(这些领导人都在舒适的特别监狱服刑),让芬兰共产党加入组织政府,审查国内反苏联的言论等等一系列在没有外侮威胁的民主国家看来是彻底丧失国家主权的举动。(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