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兽的传说之所以在近现代广为流传,归功于民国报人孙玉声的创作(《沪壖话旧录·岁时风俗之回忆》(1933)),据孙氏所述,年兽“常欲食人”,然而,无论年兽吃人与否,都只是一个虚构的传说。
在20世纪初的中国,鲁迅是少有能深刻认识到中华文化“吃人”本质的知识人,其代表作《狂人日记》更是揭露了中国传统社会里的家族制度和礼教的毒害。中国历朝历代都有“人相食”的惨剧,即使是“新中国”也不例外。
“人相食”是有形的吃人,中华文化所形塑的各种纲常伦理是无形的“吃人”,若放诸现代社会,大马华人家庭中普遍且长期存在的情绪勒索(Emotional blackmail)就是无形的“吃人”。
农历新年的庆祝方式是“小农式”的,其中部分习俗已经和现代社会严重脱节,特别是现代大马华人聚居地的都市化已经改变了华人的居住习惯和迁徙走向,使得某些文化习俗在实践方面会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
对于仍在自家筹备年夜饭或需要腾出自家房间供已成家的游子返乡留宿的某些家庭而言,新年期间与亲人相处的气氛是近乎剑拔弩张的,因为在这种亲密关系中,存在若干被隐蔽的剥削关系。
在自家筹备年夜饭的家庭会面对分工的问题,那就是该由谁来执行?是全家一起忙碌还是只有一部分人在忙碌?这就是年夜饭所体现的剥削关系和人际关系矛盾。携全家返乡的游子会面对与家乡留宿处原住民同住相处的挑战,尤其是住在兄弟姐妹家而非父母家的游子家庭必须学习和对方的家庭同住一阵,同住易,相处难,游子和原住民之间的冲突原因可能是共用房屋资源、挪用他人私人空间、(有意无意)干涉他人隐私的举动。
若上述的问题造成了亲人之间的冲突,根据华人的习性,一般会把父母摆出来,但没多少华人父母能真正解决家庭纠纷,因为他们认为有效的方式就是情绪勒索。
问题根源
某些家庭纠纷是不能寄望父母来调停的,因为父母自身就是问题根源,尤其父母偏心的习性是放诸东西方皆准的人之常情,所以父母无法成为不偏不倚的仲裁者。
华人父母解决儿女纷争最常见的方法有二:一、要求其中一方让步(大让小或小让大);二、预告自己会做出一些激烈行为,如果是小孩抢玩具,父母会恫言要毁掉玩具,如果是成人儿女不和,父母就会大声诅咒自己快些死去以终止纷争,这些都是常见的情绪勒索,这无助于解决问题,只会为下一波冲突埋下伏笔。
华人的传统家庭观念是宗族式的,只有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因此华人社会普遍缺乏对“私”的认知和对个体的尊重。华人所认知的孝道是孝顺,是一种强调服从且缺乏爱与尊重的教条,一言以蔽之,就是“做不到孝,也要做到顺”(摘自某本土贺岁片的垃圾对白),按华人的逻辑,当父母要求哥哥将自己的财产让给弟弟,若哥哥不让,那么这哥哥就不“孝顺”了,前文所述的游子家庭和原住民家庭的冲突,有时也是因为父母偏袒其中一方所致,关键就是“让”的问题。
按此逻辑,就不难理解为何华人家庭中总有些人因为有父母撑腰,进而对兄弟巧取豪夺、得寸进尺,而他的兄弟为了维系亲情和虚无缥缈的孝道而被迫让步,却因为心有不甘而无从诉说,只好关上门来找自己的配偶、孩子发脾气,礼教之所以“吃人”也在于它违反人性的本质,人若被欺负后无法进行报复,又找不到可倾诉的管道,压抑在心中的屈辱感就会以其它形式表现出来。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某些人在无声的和谐中度过新年,因为新年期间的和谐是以情绪勒索支撑起来的,故并非每一家的新年都是快乐的,即便我理解上述的问题在某些家庭并不是问题,然而,事实是当一部分人在狂欢中度过新年时,也有一部分人在承受著这种情绪勒索所造成的创伤。
农历新年将近尾声,下一轮的“折腾”将是一年后的事,世上没有会吃人的年兽,会吃人的是存在于亲密关系中的各种情绪勒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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