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原始森林以后的三个月里,泰国政府和人民给了我机会。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所有照常理应该发生的事情。
1987年9月开始,马共森林游击队出现前所未有的逃兵潮,第43军警政联合指挥部开设的收容中心骤然门庭若市。而且大部分是能执行战斗任务的青壮年。
风潮从特区开始。三个月内,这个独立区逃兵减员已经超过三成。为防止激发内部兵变,特区指挥部不得不改变处决逃兵的一贯做法,宣布只要出森林前把武器留下,概不追究。
紧接著浪潮席卷到三区。两三个月之内,这支以当地泰国华人为主的部队减员超过一成。
三区是北马局盘踞地区的外围屏障,该部一旦瓦解,大片雷区失控和“边区革命群众”随逃兵一道反水等问题,将置马共北马局机关队于死地。几十年的苦心经营,转瞬变成作茧自缚。
十几年未出现过逃兵的三区队伍,突然落到不知道该派谁执行任务的尴尬境地。领导派一组人离开营房去联系群众,甚至没信心这些人能回来几个。私下议论最多的话题竟是赌下一个逃跑将会是谁。
接下去的会是:12支、10支,甚至包括北马局机关队……多米诺骨牌启动的后果是不用推论的。不变毕竟不可能应万变,猴子不变就不会有人类的出现。马共再不变,就没有机会变了。
好消息是,泰国军方和谈的热情远远超出我想像。泰国皇室和佛教社会慈悲为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包容,使我非常感动。所谓“敌人”对我们能做到的,我们连对自己同志都做不到。愧!
关于我带出的马共最高领袖愿意接受和谈的信息,使泰国政府方面十分兴奋,认为终于可甩开无资质的低端周旋,找到直通马共顶层进行实质谈判的道路。他们带著我给陈平的信上路。
至于那封信,我相信会有留底的。与我为呼吁和谈散发的传单一样,从未用过“投降”字眼。看到事态的发展,我既兴奋又担心——我挑起事端,但绝无左右事态发展的能力。
又再三四个月,当泰国军方情报部门来找我核对小章身份时,证实了我对逃兵潮奇迹般平复的猜测——和谈开始了。
我终于松下一口气,放下一颗悬著的心。“置于死地而后生”如果变成置于死地而不生,我知道,自己内心珍惜的一切也将随之一起陪葬。
历史宣判我无罪!别人怎么看无所谓。
马共与马泰政府和谈下山,转眼过去廿多年。
廿多年来,我没有把自己的经历写出来发表的原因之一,就是希望那些与此有关连的人能有足够时间认识自己,调整自己,适应社会……当然还有不要把“成立新党,东山再起”这个美梦注定破碎的责任都怪到我头上来,我不愿意背“坑害马共”两次的罪责。
过去就是历史,历史是谁都无法改变。能选择的是未来。无论美与丑,是与非,只有正视历史,才能面对现实;只有面对历史和现实,才能创造美好未来。
唉,马共……马共……
经历太多的凄风苦雨后,太阳总算落到地平线上,露出笑脸。虽看日落也赏心悦目,但留在心里深处的却是沧桑与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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