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资讯过载的时代，我们总以为，只要真相够清楚、证据够充分、逻辑够严密，人们就会醒来。可现实往往反著来：愈多的解释，愈大的反弹；愈多的事实，愈深的怀疑。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在寻找真相，有些人，只是太需要一个可以“相信下去”的故事。
你跟他们说，中国的大外宣是一种话术工程，他们说那是“祖国的实力与自信”；
你指出火箭党执政后的落差与妥协，他们说“比国阵好太多”；
你展示政客双标、贪腐、逻辑漏洞，他们只说：“那只是你看到的一面。”
他们不是看不见，他们是不愿看见。不是盲目，而是“信仰”。
从心理学的角度看，信仰的出现，往往不是源自愚昧，而是源自匮乏和归属的需求。
一个从小就被告知“华人是二等公民”的社会，一个长期在教育、资源、机会分配上处于弱势的位置，终会酝酿出一种集体性的压抑叙事：我们必须更努力、更团结、更忠诚，才能证明“我们并不卑微”。
于是，只要有一个看似强大的母体出现，哪怕是遥远的中国大陆，只要它能提供“被理解”的幻觉，“被尊重”的想像，它便能被投射成信仰的容器。
火箭党也是如此。在大马华社长年被边缘的种族现实里，许多人早已将它看成是“唯一的出口”。于是，当它执政后露出人性的褪色与政治的妥协时，许多支持者并不会“清醒”，反而更容易陷入防卫：因为如果它都不值得相信，那我们过去相信的，又算什么？
信仰从来不是为了“看清”，而是为了“不崩溃”。信仰成了一种情绪疗法，而不是思维训练。
这也解释了为何邪教很难解散，为什么狂热粉丝可以为偶像原谅一切；为什么有些人明明受过教育，却依然固执、偏执、拒绝更新。我们在宗教里看见过这一幕，也在政治里、国家认同里、文化身份里，反复看见。
在一个长期承受族群焦虑与身份不安中打转的社会里，“自干五”与“火箭粉”的出现，其实并不难理解。（自干五，原意是“自带干粮的五毛”，指那些不收钱、不领指令，却主动在网络上维护中国论调、攻击批评声音的人。）
真正令人警惕的，不是有没有人收了钱去写，而是有多少人不需要收钱，就已经愿意唱同样的赞歌、带同样的风向。
“自干五”和“火箭粉”他们的热情不是买来的，而是自愿的。他们之所以不需被收编，是因为早已把目标变成了信仰。表面上看，这是“忠心耿耿”；但更深一层，其实是他们在为自己内心的认同感上保险。
结构性操控与民族主义煽动是问题重点所在，当“自干五”或“火箭粉”辩解说：“我没收钱”，但这并不能证明你没被利用，无意识地成为宣传机器的一部分。
最近，一位自称“自干五”的评论作者自我调侃，说自己写文既没好处，也无奖励，最多换来一堆网民怒骂，倒不如光荣宣布：我们都是自干五。
我没有想骂他。甚至，我懂他。
在这片现实常常令人失望的土地上，每一个人都在努力为自己找一个相信下去的理由。有人投向宗教，有人投向政党，有人投向伟大叙事，而有人选择了“祖国”。
被动员工具
但我们也必须清醒认知一件事：当一个机制，可以用最少的成本，换来最大的群众传播力，那群众不再是被服务的对象，而是被动员的工具。这不是爱，这是机制；不是情怀，而是杠杆。
所以，请别再简单地用“愚蠢”来形容他们。
他们不蠢，他们只是太渴望相信。
而我们也该承认，在某些时刻，我们都曾是那样的人：
曾经相信政党就是未来、
曾经相信文化就能救民族、
曾经相信某个国家会替我们争回应有的尊严。
但成长，就是学会在信仰与现实之间，寻找不失温度的清醒。
你永远无法用现实，说服一个用信仰思考的人。
你能做的，是先让自己不再依赖幻觉，
然后，成为那个能在迷雾中点一盏灯的人。
不是为了改变别人，
只是为了照见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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