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挠(Rawang)中文地名的由来,或是探究马来半岛地名的不解之谜,因为Rawang再怎么音译、意译或转音、变音,都不可能变出“万挠”这个地名。反而,“万挠”看似Rawang前后音节倒置而成,即从Wangra音译成“万挠”?
一个流传甚广的说法,是有人把“挠万”秩序反读了,因为早年火车站牌的中文名,都是从右读到左,如果从左边读起,挠万就成了万挠。但此说难以成立,英殖民时期火车站牌,都附有中文及泰米尔文,而中文依足当时规范从右到左,若是因此“挠万”变成了万挠,何以万挠前一站的轰埠(Kuang)没有变成埠轰,万挠下一站的宋溪佐(Sungai Choh)也没有变成佐溪宋?
另外一个说法是,当时华民认为“挠万”不好听、没意思,也比较拗口,倒反过来称“万挠”,不但好听、顺口,也带有万折不挠之意。但此说亦难成立,即便要改中文地名,也是从原来的马来地名音译、意译或转音、变音,不曾有把马来地名前后音节倒反过来之例。
既然如此,“万挠”这个中文地名又是从何而来?早在1905年英殖民官员菲尔斯通(H. W. Firmstone)便提供了一个线索,他说华民把Rawang称为Man-lau(显是粤语拼音),不过他却误把万挠倒写成“挠万”(虽懂数种方言却不谙中文),至关键他认为万挠或源自马来文Bandar,那是万挠的一个区称作Bandar Bahru。1973年 许云樵《文心雕虫集》提及万挠“也是译自市内Bandar一地名”,很可能亦是根据菲尔斯通的说法。
可是,不论菲尔斯通或许云樵,皆未点出Bandar Bahru或Bandar所在。而许云樵却直呼“......华人用作全市的名,讹传至今,数典忘祖了。”这一句评语未免言重了,或许许云樵并未进一步查究真相,也不清楚知道Bandar Bahru或Bandar所在?
铁道1892年接通万挠
好了,仔细搜查旧新闻库,终于从1893年英文《海峡时报》发现有关线索,原来1892年吉隆坡铁道已接通至万挠,此火车站距离吉隆坡19英里,火车站设立的地点就叫Bandar,距离当时的万挠聚落一英里多,“由于万挠最近发生大火,政府曾游说店家迁至Bandar,但随后政府又放弃了这项努力,虽说在Bandar新建的政府行政楼已快竣工。”
这篇新闻似乎暗示华民尤其店家原先不愿搬迁,然而随著英殖民公开招标Bandar的赌牌、酒牌甚至鸦片牌等,Bandar遂逐渐兴旺。当年招标犹特地注明The town of Bandar Bahru (Rawang),看似英殖民欲以Bandar取代原来的Rawang,而Bandar也并非仅止于Rawang的某区或某地。
2002年《蜕变:万挠州选区20年发展总结》一书提到,“早期万挠市区坐落在十八英里,后来被水淹后,便搬到现在原有的市区。”1940年生的老万挠林英河校长告知,根据这些、那些线索的蛛丝马迹,万挠最早聚落相信即今万挠十八英里,也就是今万挠新村、三育华小分校一带。
1995年《万挠三育华小创校79周年纪念特刊》记载,1917年三育创建时,居民大多数聚居在间征,而三育最初所在的两间店屋,即现在的密梳街(Jalan Maxwell)最先建的两间店屋,两旁还是空地和亚答棚。2001年《万挠广福义山百年纪念特刊》也称,万挠地区早在1900年前就有华民居住,多集中在甘津及现今感应亭一带,当时市区仅仅数间简单店屋。间征、甘津即Kanching(今邓普勒公园),中文亦称简贞、甘清、涧清、简津、间贞、间津坳等,曾是知名锡矿区。
由此可见,火车站设立时万挠市区仍未成形,1893年华民汇聚在十八英里矿场一带就不奇怪了。直至1917年万挠市区亦不过十数间店屋,由此推断火车站设立时华民犹在观望,三育学校成立之后万挠市区逐渐兴旺,华民便陆续从万挠十八里迁入市区。根据林英河校长,初时万挠华民以广东人、福建人为主,这两大方言群联合筹组了三育学校及广福义山会。
英殖民既把Bandar当成新市区,华民唯有给Bandar取个中文地名,1905年菲尔斯通既然已称作Man-lau,想来1892火车站设立不久就出现“万挠”的中文地名。许云樵的说法是,“如果我们以闽南方言读万挠二字,便和原名很近。”雪兰莪在万津的旧王城Bandar,中文是闽南话发音的“万拉”,吉打南部居林不远的Bandar Bahru,中文地名同样是以闽南话称之“万拉”。
闽南话的“挠”发音为lau或nau,何以Bandar的dar会变成L音呢?这与广东人或客家人把Bandar译成“万达”完全不一样。1944年张礼千《南洋的地名》有此一说,在南洋地名中,闽南话的D音经常读成L音,故印尼Medan变成棉兰,印尼Bandong亦变万隆。诸如此类例子很多,如1923年谭里夫《南洋埠名》提及万挠亦称“万楼”,而这个"楼"也是从D音变成L音。
在Rawang未称作万挠之前中文又叫什么?邱克威博士《马来西亚中文地名音读特殊变异举隅》提到至少有两个称谓,一作“唠横”,一作“𦛨汪”,显是Rawang的粤语及客家话直接音译。早年英殖民时期超过千亩的大矿场Rawang Tin,后来设立重组村时中文也是直译“拉旺丁”。
万挠中文地名的由来虽已解开,但英殖民推动Bandar形成新市区后,何以最终Bandar之名消失反而沿用Rawang地名至今,而中文地名却保留了Bandar而非Rawang,这是历史的吊诡又或是历史的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