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9日是新加坡独立50周年,今年7月份的《经济学人》为此设了一个“新加坡的特例性”的专题。新国总理李显龙也强调,新加坡毕竟得Exceptional才能生存。
说到特例,有些国家如美国与英国,也爱突出其特例性;只是,不同国家也有其与众不同的特例,如美国缺乏封建主义与社会主义的传统,英国有其岛国心态,认为它与欧洲大陆有所不同。至于新加坡,确也在许多方面与东南亚诸国很不一样,如在廉洁度与国家竞争力方面,它常名列世界前几名,是亚洲国家中少见的特例。就较全面的人类发展指数言,在2013年,它的得分90,世界名列第9,亚洲名列第1,比香港、日本、大马(名列全球第60名)高得多。
同理,从人均收入的角度看,它名列全球第15,人均收入高达5万多美元,比日本、香港、韩国还高。可以说,从国家能力的角度看,它是个强健国。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有人认为,从民主人权的角度看,它可说是个民主赤字国。
按照《经济学人》智库(EIU)的民主指数,它名列世界第81,比大马的第64还差。这个现象,就引发了一个效率与治理对民主孰重孰轻的争议。如新加坡的民主指数虽低于大马,可客观上,却有许多大马人得到新加坡谋生求发展,而非反之。少数精英与知识分子强调民主人权,可普罗大众却功利主义地往新加坡求发展,也觉得新加坡治安好,住得安心。其结果是大马流失人才,新加坡虽也流失人才,却能从人才流入中得到补偿,甚至面对人才流入过多,被国人诟病的地步,进而陷入移民困境中。
近年来,这个效率与治理对民主的论战也日趋活跃,特别是有关中国与印度的对比,如中国的人类发展指数是72分,远高于印度的58分。中国的人均收入与基础设施也远高于印度。在全球化进一步激化竞争的背景下,这个效率与治理对民主的争议已变得更为复杂,而不像往昔一样,一边倒地偏向选举民主。对有志于搞民主化运动的人士言,这是个值得深思的课题,光谈民主人权而拿不出政绩来,已不足以服从。实则,自1980年代以来,这个世界变得日益重视实力、实利、效率与竞争力,而不在那么单方面地突出意识形态。有者甚至说,这是个脱意识形态的实利时代。
硬心肠公共政策
就新加坡而言,它的特例性大体上在于,它不盲从教条,而较注重实际,从实际出发,其执政精英是理性的务实主义者。表现在政策上的便是,严父型的相对硬心肠的公共政策,如其日趋复杂的中央公积金制度(CPF),便很注重自力救济,自食其力,而不那么大方。目前,这个缴纳额高达37%(雇员20%,雇主17%)的制度,已发展为更具多元功能的集养老、医疗、购房等多功能于一身的综合保障制。它与发达国通行的社会安全保障的基本区别是,它著重个人自救,只有无法自救时,政府才伸出有条件的援助之手。应该说,这是个较具可持续性的制度安排。
从治理方式上言,其执政精英虽是受英文教育者,可有趣的是,它走的却是较类似德国与北欧统合主义路线,(也译法团或社团主义)。这是种较著重国家群体利益与各阶层相互合作,而非对抗的执政理念。如它强调国家、企业与工会的三方协调与合作,而非英美式的对抗。实则,1980年代以来,英美等国的社群主义者便已发动对过度强调个体主义的批击。有位社群主义者DanielBell甚至认为,新加坡或中国式的政治贤能体制有其长处,(见Bell,中国模式,政治贤能主义与民主的局限一书,2015)。
说到贤能主义,它本身现代国家的基本特征,而非新国的特色;只是,在新加坡,贤能主义(或单纯的实绩制、能力主义制)则被突出到一个足以掩饰民主不足的高度。或许,这也是一种执政策略,也是巩固政绩正当性的重要手段。实则,所谓民主,也是一种正当化政权的手段,是手段而非目的。早在百年前,中国的适者生存论者严复便指出,西方是自由为体,民主为用,而非民主高于一切的世界。
英美的古典自由主义者便常说,有自由而无秩序是放纵,有秩序而无自由是专制。它们追求的是法治先于民主的有秩序的自由。美国开国者之一的Hamiton(此人是经济民族主义者)便说,极端的民主是不切实际的。
至于适者生存,应该可以说是新加坡执政精英集团的根本人生哲学。它的公共政策多围绕著竞争力展开,是个唯竞争力主义国。不论好坏,它的成就(或许也是缺点),便是特别突出新国的脆弱性与生存哲学,如这是个地处马来海洋中的没有丰富资源的资源短缺国。在这种短缺条件下,它必须如日本、韩国一样,得突出人力资源,人才治国,必须做到尽可能“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地尽其力,货畅其流”(这16字真言本出自孙中山)。
在这种脆弱性与危机意识下,就较易产生整体利益,长远利益大于局部利益,个人短期利益的思路,进而抑制了个体主义的发展。同理,当前中国也一直强调外国,特别是美国与其外国组织想颠覆中国的阴谋论,进而巩固大一统,这是个民族主义对民主的激烈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