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言
拓碑一事,若按场域分类,不外乎户外与户内两种。然二者境遇大不相同:户外拓碑,风雨无常,虫蚁侵扰,碑石或隐于荆棘,或立于峭壁,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户内虽少自然之难,却也有光线不足、空间局促之困。相较之下,户外突发状况多,难度更大,户内则相对稳定。
然而,许多人只见拓片上的字迹,却未曾体会背后风霜泥泞的艰辛。碑石伫立,日晒雨淋,字迹渐漫漶,若无人留心,终究不过是乱石一块。基于此,我以个人经验,略述几分心得。纵使不敢言尽善尽美,或可使后来者少走弯路。
二、三个安排
(一)行程安排
每逢户外拓碑,必先观测天气,确保无暴风雨之虞,再查风向,以防不测。某次远赴义山拓碑,出发时天朗气清,不料午后骤雨突至,风势狂猛,纸张湿透,所拓碑文尽成废纸,只得狼狈收拾器具,衣衫尽湿地折返。马来西亚天气多变,心存侥幸者往往得不偿失。所谓“未雨绸缪”,大抵便是如此。
有道是“天象无常”,拓碑者与风雨搏斗,不过是为了从时光手中抢回几行字迹。然而,风雨过后,碑石依旧,人却已疲惫不堪。这便是人与自然的角力,胜负从来不在当下,而在百年之后,当拓片泛黄,碑石倾圮,谁还记得那一日的狼狈与执著?
(二)补给安排
水乃拓碑之必需。碑石历经风雨,尘土苔藓附著,若不以清水洗刷,拓片难成。此外,烈日之下,纸张易干,补湿无可避免。其次,须随身携带药箱。碑刻多隐于荒冢林间,草木丛生,稍不留神,便是一道血痕;更兼深山野岭,野兽出没,若不慎遇袭,性命堪忧。某次踏入一片荒冢,拓碑正酣,忽觉手臂奇痒,仔细一看,竟已被蚊虫叮得满手红肿,幸有药油,才未酿成大祸。另外,护具亦不可缺。木棍可打草惊蛇,匕首既能防身,亦可斩断缠身枯枝。所谓“有备无患”,大抵如此。然而周全如此,意外难防。世事无常,岂能尽如人意?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
大抵言之,药箱中的绷带与药油,不过是人与自然的微小抗争罢了。蚊虫叮咬、荆棘划伤,皆是荒野的无声嘲讽。拓碑者以血肉之躯,换取碑石上的几行字迹,仿佛在与时光
对赌。然而,时光从不言语,只是默默地看著这一切,任由风雨剥蚀碑石,任由荒草掩埋足迹。
(三)人员安排
此外,户外拓碑,至少二人成行,方能行事。其中缘由,大抵有二:其一,深山野岭,人烟罕至,若有意外,尚有一人照应;其二,户外环境瞬息万变,天气无常,安危难测,拓碑之事,须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然而山野无情,世道亦然,唯有步步为营。
其实二人成行,不过是荒野中的一点微光。拓碑者彼此扶持,仿佛在无边黑暗中点燃一盏孤灯。然而,灯终究会熄灭,人终究会离去,唯有碑石依旧伫立,仿佛在嘲笑人类的渺小与短暂。
三、总结
以上所述,不过是户外拓碑的皮毛,然其变幻莫测,大抵可知。相较之下,户内拓碑环境稳定,既能即时补给,亦能精雕细琢,因此所拓拓片往往更为精致。至于户外的状况,就如上文反复陈说那般,相当复杂。
然而,世人看的是拓片上的字迹,我们见到的却是碑石的斑驳。那些隐没在荒草之间的刻痕,风雨剥蚀下的碑面,皆是往昔的遗存,也是时间的残影。其实用纸墨拓下的,不只是字迹,更是历史的一瞬定格。
偶然间,某人翻开一幅拓片,也许会随口一问:“这是谁拓的?”然而大多数时候,无人发问,也无人深思。纸上的字仍是字,碑上的痕仍是痕,拓片随著时光泛黄,碑石仍旧风雨剥蚀,直到有一天,一切都归于寂然。
至于拓碑者,手沾尘土,衣染苔痕,鞋底踏过的是深山的泥。世人不会记得他们,他们自己也未曾想著被记住。他们的名字不上碑,他们的身影不留纸。侥幸的话,有人翻开拓片,看了一眼,又合上;更多的人,从未翻开,也不会再翻开。终有一日,碑石倾圮,拓片残碎,风照旧吹,雨照旧落,泥土掩了碑,尘埃埋了字,只剩下荒草年年生,年年死。
拓碑者与碑石,仿佛一场无声对话。碑石沉默,拓碑者亦沉默,唯有风声低语,诉说著时光的无情与人类的徒劳。然而,即便如此,拓碑者依旧年复一年地踏入荒野,仿佛在寻找某种永恒。或许,他们寻找的并非碑石上的字迹,而是时光深处那一抹无法言说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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